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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游戏态度的特征和转化?

作者: smiles 发布时间:2025-01-28

过年了,元元和同龄的团团在一起做七彩鱼挂饰,计划用其来装饰房间、庆祝新年。两人先商量好了怎么做,然后就动手操作起来。鱼鳞的制作是最费功夫的部分,两人需要先将彩色的纸剪裁成鳞片状,再一一粘贴在代表鱼身体的纸板上。七彩鱼挂饰的制作虽然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如需要制作鱼鳞、鱼鳍等),但也有一定的开放空间以供孩子们发挥自己的创意(如自由设计鱼身上的装饰、融入不同的新年元素等)。元元素来在美术创作方面很有自己的想法,而团团所擅长的在其他方面,大人原本的预期是元元的手工作品会更精美些。然而到了晚上,团团如期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尽管部分细节还有进一步完善的空间;元元却还没有完成鱼鳞的粘贴,也没有进行其他部分的设计。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看待孩子的这些活动?会如何通过交流来为他们提供所需要的引导?儿童的游戏和学习、发展的关系是一个需要不断探索的问题,这种探索可能是基于不同的视角来进行研究的拓展和丰富,例如将“玩中学”和AI大模型智能体相结合,或与STEAM教育相融合等;也可能是对游戏这一概念本身进行深入和细致的分析,以期更好地把握游戏的特征、更深入地认识游戏的教育价值。本文聚焦于后者,希望通过对游戏态度这一概念的探讨,来增进有关游戏和学习、发展关系的认识。


游戏态度的核心关键词:自由


关于游戏,Randolph Feezell(2010)提出了五种不同的理解视角:(1)游戏作为行为或活动 (Play as behaviour or activity),关注的是具体的、可见的游戏表现;(2)游戏作为动机、态度或心理状态 (Play as motive, attitude, or state of mind),侧重于游戏者的内在心智态度;(3)游戏作为形式或结构 (Play as form or structure),着眼于游戏的规则和结构;(4)游戏作为有意义的体验 (Play as meaningful experience),强调游戏对于个体成长的重要意义;(5)游戏作为一种本体论上独特的现象 (Play as an ontologically distinctive phenomenon),探讨的是游戏作为一种独特的存在方式以及它与其他人类活动的关系。这些视角可以相互补充,共同构成我们对游戏的全面理解。但我在这里聚焦于游戏态度这一概念,是因为受到杜威的启发。杜威在《我们怎样思维》(1933)中也对内在的游戏态度(Playfulness)和外在的游戏表现进行了区分,并强调“游戏态度比游戏本身更为重要”。但这种对比并不是将两者对立起来,而是希望通过辨析不同来强调那些对儿童的发展更为重要的方面。


那么,游戏态度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智态度呢?


提到游戏态度,有些人想到的关键词是不认真、不严肃,没有明确的目标或者不会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等,如一些成人总担心孩子以游戏态度对待学习,不愿为无趣的学习付出努力;也有一些人会想到更为正向的关键词,如沉浸的体验、开放的心态、跳出常规的思维模式、接受不确定性的意愿等,如一些人感到探索过程充满乐趣,对于结果的成败并不介怀。这些不同的理解凸显了游戏态度这一概念的复杂性,只有把握好游戏态度的核心特征,才能更好地理清这些复杂面向之间的关系。


自由是一个经常被提及的关键词,很多研究者都将自由视为游戏态度的核心特征,但其实不同的研究者对自由有着不同的理解。例如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中提出“游戏可以推迟,可以随时叫停;它从来不会受制于身体需求或道德义务;它从来不是一桩差事(task)。它是闲暇时的活动,用的是‘闲工夫’。……这么一来,我们就得出了游戏第一个主要特征,即游戏是自由的,是真正自主的”。如果着眼于消极自由,人们会更多强调游戏不受他人的强制或干预。但与这种理解不同,杜威更多着眼于积极自由,强调个体自我控制和实践的能力,认为“当事物被简单地看作是暗示的媒介物时,所被暗示的东西就超越了原来的事物。因此,游戏的态度就是一种自由的态度”。当儿童在进行游戏时,他们会将扫帚当作马,将石头当作桌子,他们不再拘泥于事物本身,而是用某一事物来代表其他的事物,这使得儿童能够超越事物本身而将其视为有意义的符号,这样的游戏过程在儿童的概念学习和意义建构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本文开头的事例中,孩子们在制作七彩鱼时就会超越事物本身的物质特性,如用一片片彩色的纸来代表鱼鳞。在这样的游戏过程中,孩子们学会了将事物和意义区分开来,关心意义的构建而不受限于事物本身。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杜威强调游戏态度是一种自由的心智态度。


游戏态度的重要转化:工作态度


游戏态度作为一种自由的心智态度,还需要逐渐地转化为工作态度。这种转化并非简单摒弃游戏态度,而是将其开放性、创造性融入工作态度中,逐步将游戏中的自由探索精神转化为工作中的问题解决能力。通过这种心智态度的发展,趣味和严肃会实现辩证性的矛盾统一。


与对游戏的分析一样,杜威对工作表现和工作态度也进行了区分,强调工作态度也是一种心智的态度。人们一般认为,在游戏和工作之间存在显著的差异,如游戏只是为了游戏本身的乐趣,但工作则是为了特定的外在结果。但在杜威看来,对工作的常规性理解可能会使我们忽略其中所包含的重要心智态度。杜威认为我们需要从工作的内部来观察它,从中看到它的重要特征,即工作态度意味着有目的的活动,追求通过应用适当的材料和工具而在客观的形式中实现特定的意义。可以说,工作指向的是意义的适当化身。这种工作态度“利用了在自由的游戏中引起和建立起来的意义。但是,它却控制着意义的发展,使其应用于事物时能与事物本身可以观察到的结构相一致”。杜威强调工作态度和游戏态度的区分不在于为了活动自身还是为了外部结果,两者都是为了活动自身,但游戏中的自由探索可能会因为受到偶然因素的影响而无法形成连贯的发展,而工作中的活动因为有所趋向而具有了连贯性,所构建的意义也会更加丰富。


在教育实践中,把握好游戏态度的核心特征及其向着工作态度的转化对儿童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儿童在成长到一定阶段时,需要有意识地以目的作为行动的指引。成人需要在较早的游戏时期就逐渐引入工作态度,引导儿童设想活动的目的并以之促进活动的连贯发展。例如在文章开头的例子中,制作七彩鱼其实是一个有目的的活动,孩子们如果因为偶然看到另一个有趣的事物而被吸引了过去,最终没能完成作品,那就无法体会到有目的引导的活动的连贯性及其所带来的丰富意义。为了帮助孩子们体会到游戏态度向工作态度转化的重要性,妈妈帮着团团进一步完善了她的作品,并请她将作品分享给了自己的同学;同时和元元讨论了她没有完成作品的原因以及解决对应问题的相应办法。通过这样的讨论和行动,孩子们开始感受到目标的重要意义。这种认识的逐步深化,是心智成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把握好游戏态度的核心特征及其向着工作态度的转化,需要成人反思自身的心智态度并有意识地对其进行调整。成人因为经常迫于压力而工作,难以将自由探索的乐趣和有目的活动统一在一起,这使其也倾向于将儿童的游戏和学习、工作分裂开来,将儿童的游戏视为不受干预的自由活动,并将学习任务聚焦于外部的结果。杜威说,“如果把活动或结果中比较突出的方面,有意识地彼此孤立起来,造成二者分离,游戏就会退化为傻淘傻闹,工作也就变成苦役了”,这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成人转变自己的理解,认识到游戏态度向工作态度的转化或者说将游戏态度和工作态度统一起来的重要意义,既有助于更好地为孩子提供所需要的引导和支持,也可以让自己的心智生活变得更统一、更健全。


参考文献:

1.(美)杜威(Dewey, J.)著;姜文闵译. 我们怎样思维·经验与教育[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 1991.

2.(荷)约翰·赫伊津哈(Johan Huizinga)著; 傅存良译. 游戏的人——文化的游戏要素研究[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9.

3.Feezell, R. A Pluralist Conception of Play[J]. Journal of the Philosophy of Sport, 2010, 37(2): 147–165.

作者: smiles

编辑: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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