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讲 发现小孩子的大世界

一岁多的乐乐正在玩自己的鞋子，她首先撕开粘扣，然后在地上磕磕脚以借力脱下鞋后跟，最后轻轻一拉鞋头，就顺利地脱下了鞋子。她兴奋地跑到大人面前，大人一看马上一脸严肃地说：“不可以脱鞋子！”并迅速给她穿好。乐乐立刻再一次脱下小鞋子，抬眼望着大人。大人应对如前。乐乐继续脱鞋……

如果你是上述情境中的大人，会怎么做呢？如果你采用了某些应对方法后发现无济于事但又无计可施，会如何面对？相信许多陪伴孩子成长的大人都曾遇到过类似的问题，都希望能够找到处理问题的有效途径。我也是其中一员。自从成为了一对双胞胎的妈妈，我每天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更好地陪伴孩子。

我常常会想，如果能够更懂孩子，应该就能把握解决问题的关键。然而耐人寻味的是，曾经也是孩子的大人，很多时候却无法完全理解孩子。在陪伴两个宝贝成长的过程中，我深深感受到小小的孩子其实有着大大的世界，即使是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的小婴儿也可能不断给你惊奇：

三个月大的时候，孩子们躺在床上尚不能翻身，却会非常认真地做一件“工作”——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一只小手高高地举起来，专注地观察着自己的小拳头。她们的内心活动是什么呢？那么潜心投入、不辞辛苦，是不是在自己的小拳头里收获了巨大的发现？

八个月大的时候，孩子们咿咿呀呀尚不会说话，却会非常主动地与人“攀谈”——我下班一回家，孩子们忽然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模仿着妈妈前一日讲故事时发出的声音。她们的内心活动是什么呢？那么热情地发出召唤，是不是在这种别样的互动中体味着亲密的联结？

十五个月大的时候，孩子们尚不会独立吃饭穿衣，却会非常积极地探索“自主”的可能——当大人说不的时候，她们偏偏要那么做，还要一边做一边看着大人的眼睛。她们的内心活动是什么呢？那么执着地进行试探，是不是在一次次的超越中感受到了自我的成长？

我收获的惊奇越来越多，感受到小孩子其实非常不简单，他们的世界甚至是非常深广而神秘的，我更加想要致力于探索小孩子的大世界。并且，我相信这也是许多父母们的愿望，所以很想与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体会和认识。

发现小孩子的大世界，最首要的不是方法问题，而是观念问题。

我在大学期间曾经参加过儿童文学专业的课程学习，从中知晓了中西方历史上儿童观的演变。“儿童的发现”是儿童观的革新带来的，儿童是人但不是小大人这种观念在卢梭那个时代获得关注，卢梭在《爱弥儿》一书中明确指出：

“儿童是有他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的；如果想用我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去代替他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那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经过诸多思想家的努力，今天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充分认识到儿童有着不同于成人的独特生命体验，不同领域的研究者正在不断推进对儿童世界的探索。在生活中发现小孩子的大世界，观念的革新可以提供重要的基础，但打好这一基础并不容易。尤其是对深陷各种生活细节的儿童养育者来说，在面对充满挑战的养育现实时，更能体会其复杂性。在孩子的生活中，几乎每一件事情都要学习，如观看、聆听、触摸、走路、说话等等，相比于其他动物如幼兽早期就有很快适应周围环境的能力，人在生命早期的软弱无力或说不成熟性更为显著：身、心、脑发育都非常不完善，必须依赖成人的悉心照料、依赖在环境中的不断学习才能成长。这是孩童阶段的客观现实，也影响到许多成人面对孩子的姿态——成人更多地关注到孩子的不成熟性，并为此奔忙而无暇注意其他。

但是，生命早期的不成熟性同时意味着开放性、创造性。杜威曾说，“未成熟状态这词的前缀‘未’却有某种积极的意义，不仅仅是一无所有或缺乏的意思”。“缺乏”的观点是一种在成人和儿童之间的静态比较，这种观点可能是武断的、消极的；换用动态的观点，未成熟状态充满了发展的可能性，有一种积极的向前生长的力量。提醒自己关注小孩子的开放性和创造性，会有助于我们更多地去发现小孩子的大世界。

如何才能体会到小孩子所具有的开放性和创造性呢？曾有心理学家表示愿意献出一切学位和荣誉来换取一次机会，在小孩子的头脑里待上哪怕几秒来感受一下孩子所体验的世界。这个虽然难以做到，但有研究者提出了很好的替代性方案，如想象一下在异国他乡的旅行。当我们离开平日的刻板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享受旅行的过程而不是关注某个特定的目的，我们会开放地面对各种可能性，发现广阔世界的各种新鲜有趣。

研究者之所以给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研究发现：小孩子的注意力更像能照亮四周的灯笼，而成人的注意力更像聚光灯。小孩子会开放地去探索大千世界的丰富内容，注意任何新颖的事物和任何可能从中学习的东西，我们享受旅行的体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使我们感受孩子的世界所具有的开放性和创造性。

我们还会从中认识到，发现小孩子的大世界，不仅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孩子和陪伴孩子，而且可以帮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自己、理解人生。我不禁想到，丰子恺曾在《儿女》一文中说：“天地间最健全的心眼，只是孩子们的所有物，世间事物的真相，只有孩子们能最明确、最完全地见到。我比起他们来，真的心眼已经被世智尘劳所蒙蔽……”

发现小孩子的大世界，能够让我们看到人生中更多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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